※這次是火絨草組(奧+瑞)的回合。
羅德里希逐漸恢復了意識。
手腳恐怕已被綑綁一段時間了,血液循環不順暢導致肢體末端的麻木感在黑暗中不斷擴大。他的身體被橫放在地上,在冬天沒有暖氣的車廂中逐漸失溫。臉頰和髮梢都沾滿了灰塵,口中還被環繞頭部的布條卡住,不得出聲。看來有點不妙啊,他暗忖道,感冒狀況似乎變嚴重了。
他感到頭部悶痛,凝滯空氣中的粉塵更不斷地刺激鼻腔跟喉嚨。不過無論他多麼不舒服,現下恐怕不是個咳嗽的好時機。
這裡想來應該是列車中的某一間密室吧?羅德里希迅速地分析目前狀況,淡漠得彷彿被帶走的人不是他自己。房間內一片漆黑,但習慣了之後還是能稍微看到一些大型物體的輪廓。或許平時是當做倉庫使用的,他想,隨即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平時,現在已經離所謂的「平時」幾百公里遠了呢?這種時候,有誰找得到他嗎──除了把自己綁來的人以外?
他猛地打了個寒顫。
事實上,雖說沒有預料到現在的發展,但如今的態勢也不會令他意外。他知道政府高層早就想對他出手,而他們一向以剷除異己的效率之高而著名。他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會受到怎樣的對待,不過他不後悔。為了所堅持的信念,他寧可為之而死──但還有什麼放不下。
首先進入他腦海的,自然是妻子伊莉莎白。還好她似乎沒有被一同帶走,可是他明明才剛承諾會有個皆大歡喜的結局……假如兩人不曾相識、不曾相戀,那麼痛苦會不會少一些?但羅德里希隨即甩開這個消極的想法。
兩人有所交集的這幾年,他們的生命都因擁有彼此而更加豐富多彩。他從未見過像伊莉莎白這樣同時兼具聰穎、勇敢及美麗的女子。她最特別的一點,便是對書本的熱愛,這是絕大多數貴族少女不屑一顧的。在許多個兩人共享的美好夜晚中,他會在客廳為她演奏小提琴,而她則會興奮地分享許多新出版的書籍內容,特別是他們兩人都關注的自由派思潮與哲學。即使當時碰上經濟大蕭條,普通人民連穩定的生活都難以企求,但在對方的陪伴之下,這一切都不算什麼。如願進入巴伐利亞州立圖書館擔任圖書館員的她,在提到自己的熱情所在時,眼中閃耀的熠熠神采令人難以忘懷。就算他此刻離世、或者再也無法相見,他相信伊莉莎白會在悲痛之後重新再站起來,好好度過接下來的日子──畢竟,他所愛的女人在本質上便是如此柔軟而堅強。
接著想起的,是許久未見的拜爾修米特兄弟。表舅身為納粹武裝黨衛軍高級軍官,他的兩個孩子走上從軍之路也是必然吧?他記得身為弟弟的路德維希總是一絲不苟地遵循父親的指示,不多話的他除了「是的、遵命」以外,很少表達自己的想法。
但羅德里希一直記得某次表弟找自己去喝酒,那雙令他印象深刻的迷茫藍眼訴說著他有多羨慕自己可以隨心所欲地做想做的事。路德維希酒量很好,但那天他似乎是刻意喝醉。果然對一向表現優秀而持重的他而言,被長官大罵一頓簡直就像是世界崩毀吧?羅德里希安靜地聽著對方的心聲,偶爾輕輕點個頭表示自己有在聽,除此以外他無法做什麼,只能把表弟的無奈牢牢收進心中。
而只小羅德里希一歲的基爾伯特則老是把自己當作勁敵,什麼事都要跟他比,而且還吵著一定要比到贏。有著張狂笑容與血紅雙眼的他看似不羈,但骨子裡卻和軍官父親承受同樣的驕傲和恥辱。上次大戰的失敗,以及連帶而來的挫敗、焦躁及無力感,深深影響這世代的所有德國家庭──特別是拜爾修米特一家。不甘德意志的榮耀被凡爾賽條約如此踐踏的他們,在捱過經濟大蕭條的日子後,一旦善於操弄國族情感的希特勒上台,上次戰爭時老是看著軍情報導來想像戰爭遊戲的天真孩子們,如今便一變成為嗜血而好戰的狂熱分子。
不過,他想,這樣的基爾伯特其實也有柔軟深情的一面,只是不懂得怎麼表達罷了。不知道伊莉莎白有沒有察覺這一點……?
噢,還沒結束,腦中最後出現是他最難以面對的舊識──瓦修.茨溫利。明明不願再度想起,關於兩人的回憶卻如同電影般一幕幕映在他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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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0年代,音樂之都維也納
十八歲的羅德里希才剛通過中學畢業考試與術科考試,高分錄取全奧地利最頂尖的音樂學院──維也納國立高等音樂和藝術表演大學就讀,卻不小心在維也納市郊迷了路。即使他在這個充滿過去輝煌的帝國之都渡過大半的童年時期,但這想必對於認路依舊沒什麼幫助。